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50白发三千痴,奈何伊人逝 (第2/2页)
闻声,凌夜顿时声息沉窒。片刻后,他突然咬牙切齿,随便愤然上前,去拉拽柳月的双手:“走,我们走!”
然,柳月却毫无所动,只是任由凌夜拉拽自己而已。
“夜儿……”凌云志传来的轻唤让凌夜行为顿止,可随后他便痛哭落泪,可却忍着哭声,哽住哭腔,去更加用力地拉拽柳月:“起来,你起来……起来……起来——”
许是因为被人晃动,她迷离的神魄便恍恍回归:“夜儿……”
只是这呢喃轻弱,不可听闻。
“起来,唪……起来,唪……”凌夜硬要把她带走,可却因为眼泪太多而连对方的脸都看不清了,遂是心中酸楚,可越是这样,眼泪就越是泛滥,而眼泪越多,他便是越是难受,如此反复,只短短几个呼吸之间,便为之绝望,仰面痛哭了起来:“啊啊、啊啊……”
“夜儿……”她终能说出声来,可凌夜却听不到。而柳月也好像双目失明一般,竟然不是用双眼去找,而是用耳朵去听声辨位,便是摸去也那般无力:“夜儿……”
凌夜听不见,是因为他自己在哭。
但有人能听见,因为他在怒!
“他奶奶的……没完没了了!”柳平宽心中火烧,他本来还在庆幸凌云志要将凌夜带走,可这畜生偏偏不走要哭,若是柳月浑噩不醒还好,可一旦她因为不舍要跟凌夜离开,这一切莫不是白费心血?
由此,便见他怒目一狞,甚至将双拳攥出血来,才看看压下对凌云志恐惧。
“夜(儿)……”柳月却是抬头看到了凌夜,可对方在自己眼中的身影才刚刚从模糊转向清晰,为何却又突然模糊了起来?
她不知道那是自己的眼泪作祟,她在潜意识里以为眼睛坏了,就要再也看不到他了,便慢慢害怕起来,要伸手去摸他的脸,去将他抱抱住,可她却浑然忘了自己是坐在地上,那手也是无力,怎么却摸不到那里!
她好怕,想要张嘴喊他,却根本喊不出来,却把自己吓得满脸是泪。
“够~~了……”柳平宽怒容落泪,随后只恨一咬牙便扶墙起身,过去便将凌夜一把推开:“滚——!”
凌夜被他推倒,虽是没了哭声,却还是在哭。只是不等柳平宽咬牙看将过去,凌夜却突然怒目一瞪,随后挺身就反扑过去,抱住对方的大腿就咬:“你个老匹夫!”
“啊——!”柳平宽捂腿惨叫,直接拖着凌夜退到了墙边。勃然看去时,他不是野狗又像什么?!便要抬手去锤对方:“你这——”
然,凌云志却在此时深闭双眼,呼唤出声:“夜儿。”
但闻其声,凌夜和柳平宽顿时一僵,遂见柳平宽目光闪个不停,却在慢慢咬住苍牙时将砸向对方的右拳放落下去。
至于凌夜,却是因为听见这呼唤声中的深长和哑怅而恼出了眼泪,再侧眸一看,却见柳月半趴在地上“一动不动”……他便禁不住抓紧双手,却将柳平宽的大腿抓出血来。饶是如此,尽管肉疼腿颤,可柳平宽也不敢吭气,只能咬牙硬撑。
他虽能算了,但凌夜为人,却比他还要狭隘。遂见他目中血丝一杂,非但突然用尽全力地咬了柳平宽一口,瞬间让对方抱腿哀嚎,还在借着推力退站起来之后狠狠地蹬向对方的燥根:“我助你断子绝孙!”
噔!
这一脚实在太突然也太沉重,却是一脚便将柳平宽蹬倒在地上,让柳平宽瞬间瞪着眼珠子憋住了惨叫。
“嗤!”凌夜只留下一声嗤弃,便擦着眼泪跑向外面,更不会去管柳平宽如何。
“呃……”柳平宽愣愣一声,随后便痛感突生,集中上涌,却是当场面红耳赤,遂龇牙咧嘴着侧躺下去:“啊—”
一时间,他哀嚎尽止,去摸被人咬破的大腿也不是,去捂遭受重击的裆部也不行,
至多侧躺那里干抽抽。
“唪鞥!”凌夜擦着眼泪从凌云志和段志感的身旁跑过,但无论是站在那里的凌云志还是趴跪在那里的段志感都闭着眼睛,又怎会看他?
呼!
凌夜一头冲出门口,却因为踏歪一步而险些崴倒,那身体便自行减速,把他送到道上便停下了。
“唪!”来到这无人之人,他便忍不住抽噎,遂右膝一瘫,直接趴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。
他哭声不大,但凌云志和段志感都能听到。遂见凌云志慢慢将眼睛闭紧,却好似只有一瞬,便将眼睛睁开。
一眼望去花容失,泪如星光也流逝。
望着那里,望着那人……凌云志一时无望,随后便决然转身,走向外界。就连眼睛,也都被阴影遮盖。
他去的决然,既未回头,也未停步,但却在从段志感身旁路过时……留下一句虽似呢喃,却深入人心的话语:“别再让我,看见你。”
箜!
前方偌大的宅门突然炸碎,但这弥漫天地的齑粉却只能随着大风追随着他,吹袭向前,也无法阻挡他走出门口。
呼……
沙弥随风,乱了众人的衣发。
赵玉凤哪里见过那些,当场眼睛一翻,倒头就睡。
柳平宽也被震住,只见他瞳仁在颤,还从额角上留下一滴冷汗。
呼——!
风之呼啸,是因为此地空气被那边气流卷走,它很大,但不重。是将美人长发全部吹向那边,既有风沙迷了她的眼,也风将神呼唤。
那时,她在深慢眨眼之后,便逐渐苏醒了心神。
“夜儿……”轻唤已无音,她目中光采渐盛的望着那里,凌夜的身影也在她的目中愈发清晰。
凌云志一路未停,当他走到凌夜的近前并随之伸出左手时,凌夜瘫软的右手便慢慢抬了上去。
然,凌云志却没有去牵他的手,而是直接从那里走了过去。
“夜儿……”柳月恍然清醒,但不等她反应过来,凌夜已经爬起来追向了前面的凌云志。
“夜儿……”她在呢喃出声时已经泪落两行,可凌夜已经牵住凌云志的右手渐行渐远,唯见他一直擦着眼泪,也跟他一样没有停步,更未回头。
“夜儿——!”那如同浮萍飘远中的身影令柳月禁不住悲痛大喊,此前身体代偿,而今精神反赠,便见她哭喊着爬起来追了出去:“夜儿——!”
呼……
再一次的擦身而过,已然掀不起段志感的任何。他依旧趴跪在那里,可能连心念也没有跟随伊人过去。
“夜儿……”柳月惶惶跑出宅门,又惶恐跑下门外的空地:“夜儿……”
“夜儿……”她怅然皆失,向哪里去望?又哪里去找?
人已经走了。
“夜儿……”柳月如遭重击般晃退了两步,随后便痛心疾首地呼喊了出来:“夜儿——!”
浩浩空旷,何人靠近?
隔道喧嚣,已是另一处热闹。
“夜……儿……”柳月绝望得哭倒在地,可任由如何心唤、悲痛再深又趴泣几何……唤不回来了。
……
通往镇外的巷道有很多,而凌云志和凌夜走在柳宅后面的那一条。
那里,可以去往镇落的北外。
左街繁闹常喧嚣,酒客欢然行者少。
院中三者依如是,门外凄惨无人知。
执子之手不回眸,人影阑珊映白头。
一往无前千山绿,身后浮沉便作雨。
碧天红霞连秋野,三阑之中三世界。
凌云志。
有太多的谜,有太多的惑。
他的执着令人不解。他的抉择令人困惑。
他曾经留在江湖上的阴影,是腥风血雨。
他曾经俯瞰火海亡魂的眸,是冷酷无情。
但如今留在这里的……
可能……比以往更多。
……
……
这个世界,从来不会因为任何生灵的停滞不前而选择等待,也不会因为任何事物的变迁而改变原则。
万生万物,都沉溺于这条看不见的长河之中,没有任何生命能够从中跳脱。
可能,他们曾经做出的努力能够引来时间的青睐,但终究只是那河提上的一捧黄沙。现便现了,时间到了,便溺了。
江湖,朝堂,天下……
行者自行,去者自去。
商者自商,客者自客。
乱者自乱,戮者自戮。
一切的一切都照常发展着,譬如那日在通往邵县的原野上……
譬如这辆一往无前的马车……
譬如在这驾位上淡漠笃马的石崇瑞……
譬如在这车厢角落内垂首沉默的段志感……
譬如,那轮半倒半靠在他对面车窗前,空然望外的惨月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