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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7章 王座厅与开战

  第47章 王座厅与开战 (第1/2页)
  
  多么的昏暗……这是他并不了解的泰拉地宫,他感受到这里无限的广阔,但死寂的氛围让王座厅缩小至有如不过方寸。昏昏的深红色黯淡人造微光透过花饰的窗棂,旋转着落在这片虚空般的幽冥中,时而痉挛般颤动着勾过金属的轮廓。
  
  灰尘从压印着古老神话场景的拱形穹顶上空凛凛地飘然落下,伴着沉闷的微弱光线,轻轻地依附荷鲁斯·卢佩卡尔厚重的狼皮裹肩披风上,如久已干涸化灰的枯血,逆着野兽皮毛的流向,无形地扎进他身躯的深处,带来阵阵战栗的隐痛。
  
  荷鲁斯辨析着这深邃的黑暗中能够勉强窥见的人形,在隐隐晃动的冷光里,他见到一抹灰白的印痕,勉强地存在于由重重电缆与金属线垒砌堆积而形成的冰冷王座深处;仿佛与周遭精金和塑钢的浮雕一同组成了一副古老而腐朽的壁画,一同蒙受了灰尘的覆盖与镀层……
  
  这才过去多少日子呢,一年的时间,却宛如……千百个年份的岁月共同在此终结——回归一段被超物质的力量缩减成一个刹那的微秒,在人类起源的地方,冻结在不存在的终结与幽邃虚无之中。
  
  荷鲁斯站着,双脚如同打开了磁力锁扣的战靴,死死固定在乌玉般的地面上,而他眼前的世界则不断旋转,明明静止不动,却好似被抛入了一处疯狂盘旋的涡旋或万花筒中。他从自己的呼吸里嗅到冰冷的窒息。
  
  当洛嘉将他带来,而他真正步入王座厅之前,他思绪万千……
  
  神皇?黑暗?不,洛嘉·奥瑞利安纵使不是一个善于说谎的人,但他对事理的认知不可尽信。荷鲁斯了解他,故而,他不敢全盘依赖他的说法……
  
  可是,他会在事关帝国命运之事上口出狂言吗?他不会……
  
  而佩图拉博呢?他会背叛吗?背叛?一块坚不可摧的钢铁会背叛吗?他最信任的兄弟会离弃人类吗?
  
  现在,在这消亡的王座厅里,透过所有冰封或石化的静滞的昏昧,荷鲁斯的质疑被一并地静止了。
  
  他的思绪被展开,他的想法被抽空,在一个瞬间内他动荡的心灵被拆解为千丝万缕的网,每一根线都单独地落入黑暗的远端——他在被翻阅,被品读……他被取走,他的存在也许不在他身体内,也许不在近处,也许不在现实的泰拉……那么,他在……
  
  一声尖啸。
  
  一阵漫长的、不休的尖叫,永无止境地涌现,如同滚烫蒸发的海潮在他的耳边起落,所到之处只剩飞扬四散的焦骨尘灰……
  
  而荷鲁斯的意识被还给了他的头脑,眼前这张王座上的存在,已经完成了一次对他心智的洗刷……
  
  谁在尖叫……
  
  父亲……他想,父亲?
  
  他惶恐地凝望着他能看见的黑暗边缘,逐渐地发现王座周围的光线似乎正在逐渐地缓慢亮起,那些冰冷轮廓的基本框架变得愈发分明。
  
  那枯槁如朽骨的形象正倚靠在庞大的王座之内,憔悴不堪,血肉凋零,就好像此地已经是他一人的墓穴坟茔——
  
  而他周遭的光却不断地扭曲、沸腾和融化,无穷无尽的力量通过这种浅显的方式外溢并折射于现实,渴望着向外喷发而去,将现实撕扯进一个黑洞般的终点深处。
  
  “父亲?”荷鲁斯·卢佩卡尔怯声询问,终于迈开腿,试着向王座靠近。
  
  一种没有来由的恐惧油然而生,从他内心的至深处延展而来,刹那间将他完整地包裹在内。
  
  在他执旗挥锤,征伐银河的生命中,在他所见的无数次纷飞战火之下,他从未诞生过这样无法抗拒的无力与恐惧。
  
  但他仍然要往前方去,他要亲眼地看清他的父亲,至少,让他分辨清楚他所经受的苦难,品尝他此时的百般情绪……就像他曾经从帝皇的举手投足间辨认出他的豪情与喜悦一样。
  
  一段段细微而刺骨的疼痛宛如毒蛇般噬咬着他的骨髓,这阵疼痛从他掌心的射手座刺青向外扩张,他痛呼一声,半跪在地,手掌撑住了一些湿润的团块……
  
  一具尸首,还有更多,这些尸体全部属于凡人,他们脆弱而小巧的骨骼在短暂的时间里风干开裂,里面的血液、骨髓和种种基质都干涸在王座厅的地面上,就好像是浇灌土壤的养料,滋养着这间可怕的宏伟厅堂。
  
  这些尸体向着王座之下延伸,缓慢地堆积起来,从他们尚存的一套套制式高领长袍与颅骨上的植入物来看……
  
  灵能者。星语院的灵能者。以及未受训的灵能天赋者。各种通过了早已敲定流程的认证仪式的灵能者……他们的灵魂是王座之上的生命维持存在的乳香与没药,他们的元灵献给了他们所尊崇的帝皇,正如他们昔日立誓却从未想到真正有必须履行一日的誓言。
  
  赞颂不朽的帝皇,因为祂是我们的庇护。钦佩不朽的帝皇,因为祂为人类作牺牲……[1]
  
  荷鲁斯的胃部一阵抽搐,他推开尸体站起来,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迈进。能量的密度不断加大,他感受到自己步入了一片浑浊的泥浆之中。
  
  直到某一个瞬间,一股巨大的空无轰然撞击了他的精神。
  
  +叛徒……+一道声音降下。
  
  荷鲁斯如遭雷击,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得到这样残酷的批语。紧接着,他意识到这并不是给他的。
  
  +我们的禁区、终结、人类、朝圣者、背叛、扭曲、封锁、罪恶……+
  
  无数个词语在他的头脑里高声呼啸,每一个单词都隶属于一个完整的句子、一段完整的思维,上千个思维的洪流在同一个瞬息里奔涌,仿佛时间也被撕裂成无数个断裂织锦般的弦线……
  
  他听不清他的话,但他知晓在王座之上痛苦的尖声中,每一句话都具备完全的语言要素——被囚禁在此地之人,以清醒的意念,监察着他无尽视野所能企及的范围。
  
  只是他,荷鲁斯·卢佩卡尔,他超凡却依然凡俗的意志,不足以直面这张王座上即将降生的半神的全部思想;他脆弱而纤细的意念,依照自我保护的想法,拒绝接受如此不可抵挡的宏伟意志。
  
  他回忆起自己童年的时光,他记得父亲少言寡语、惜字如金的指令与暗示,和藏在苍白言语背后的情感与思想,而他就是那些思绪之后的脚注,补全连篇长文的间隙中必须存在的潜台词,完善这一切的意义。
  
  但是,就在今天,在帝皇的座下,他无法完成这样一份填补。一种巨大的失落感抓住了他。
  
  “父亲?”他低声地问。
  
  词语的流动终止了,他得到了父亲冰冷的注视。在那注视之下,不再有昔日的疲倦与悲哀,不再有无言的倾诉……太过陌生,毫不掩饰的陌生。
  
  +我的孩子。+王座之上的声音冷漠地说,稍稍地点燃了荷鲁斯心中的惊喜,却只有一个刹那。
  
  “父亲?我能为你做什么?”他忧惧着问。
  
  许久之后,他得到了回应。
  
  王座回答:+你的祈祷将得到回应,你们之中的所有人皆如此。+
  
  这不是荷鲁斯所熟悉的语气。这不是他记忆中,帝皇会对他说的话。
  
  一个可怕的猜想落在了他身上。
  
  “父亲,你还认得……我吗?”荷鲁斯的嘴张开。
  
  +战争将要被举行,令士兵投身其中。我的孩子将步入战场,由此,祈求是将被应允的。+
  
  荷鲁斯深深地呼吸着,王座厅飞扬的灰尘仿佛在他胸膛深处沉积,他自己苏醒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期待被一点一滴地填埋,封存在岩层的下方,或许永远难以寻回。
  
  他……祂并未能够再认出他来。而祂口中的孩子,也不再是一个特指。
  
  那一个词汇,已经提升至一个更为广阔的范畴。
  
  洛嘉·奥瑞利安的祷词出现在他心中。荷鲁斯曾经多次拜访他的圣堂,故而他记得那句话:唯祂在上,其下平等。
  
  祂的孩子是人类本身。
  
  荷鲁斯缓慢地挺直身体,他烙印刺青的手掌一阵阵抽疼。这个他曾经引以为豪的印记,似乎已经失去了它的价值。除了他本人之外,不再有人能意识到射手座对他的意义。
  
  父亲不再记得他曾经拥有的情感与子嗣,父亲他……
  
  不,并不是他的父亲。
  
  已经不再是了。
  
  存在于那里的,是人类之主昔日的凡俗身躯,和从那身躯之中孕育着将要降生的……
  
  一种全新的力量,一颗全新的烈日,以往昔力量和灵能填充为燃料点燃的一簇火星。由此将要诞生的全新人类神明。
  
  荷鲁斯·卢佩卡尔弓身向王座行礼,他的肢体沉重,他变得疲惫不堪。
  
  “再会,父亲。”他嘶哑地说,那股凝望他的目光便轻而易举地消散了,凝视的思绪再度拆解成无数分散的思想,以破碎词语的形式表现在外。
  
  他没有被挽留。
  
  荷鲁斯勉强地拉了一下嘴角,长靴越过地面上累积的尸骨,寻觅着能够落足的缝隙。
  
  当他即将离开的时候,他感受到黑暗的潮水向后退去,停滞在泰拉地宫有限的范围之内,在浓重的阴影深处,由珊瑚礁般的尸体铸造的王座之间,似乎升起了隐隐的称颂之声……由不同地区的方言和舌音构成,有些发音粗重笨拙,有些发音细长而充满嘶声,但同样痴迷于一段同一的颂词……
  
  从某一个时刻开始,在刻板的虔诚中,对曾经的人类之主的虔诚赞美,退化成一种因循守旧的仪式。受到崇拜的不再是一个具体的人,也不再有真心的爱戴与亲密的临近——这一切都伴随着人类之主的献身,以及全新神明的诞生,滚入历史的尘埃之中。
  
  可是,荷鲁斯情不自禁地想,可是,还有回转的余地吗?还有令他凡间的父亲回来的机会吗?
  
  奥瑞利安的确没有说谎,但他期待的并不是一个新神……
  
  荷鲁斯掌心的刺青剧痛不已,悄然打断了他的悲恸。
  
  他的耳边回荡着无休无止的祷告……颂扬不朽的帝皇,因为祂严格的指引;崇敬不朽的帝皇,因为祂不懈的守护……膜拜不朽的帝皇,因为没有祂,我们一无所有。
  
  离开王座厅,洛嘉·奥瑞利安在中庭等待他,他剥离了手甲,以便用羽笔书写他笔下的内容。他总是在写一些东西。
  
  “你看起来很疲倦,我的兄弟,你难道没有见到我们的神皇吗?”奥瑞利安温和地说,放下笔,邀请他一同在中庭的葡萄藤长廊下落座。人造的温暖光线透过木棱落下,在地上投射出监牢般的影子。
  
  “那不是我的父亲,奥瑞利安。”荷鲁斯喃喃,“那是……”
  
  “我知道。”奥瑞利安奇异地微笑起来,做了一个安心的手势,“当然,那不仅仅是我们俗世里的父亲,而是我们万全的父,是将要走到尘俗之城里的父——你所熟悉的父亲,就在祂之中。”
  
  “可是那不是我……”
  
  奥瑞利安紫色的眼睛向他看来。
  
  “什么呢?”他平和地问。“你怀念着一段早已结束的时光,我的兄弟,那已经被叛逆者结束的日子。帝皇从俗世的身份里离去了,重临的是祂无私的灵。比独一的父亲更高,超越了凡人存在的界限。但……依然是同一个存在,或者这才是真正的父亲。”
  
  “人类之主。”荷鲁斯垂下头,用手按压自己胀痛的脑袋,不断回忆他方才见证的王座。
  
  抛去奥瑞利安那些值得斟酌的字词,他不得不直面一个真相:“人类之主”,是的,他一直都知道,这一重身份的重要性,在帝皇的心中,凌驾于“二十个儿子的父亲”之上。
  
  如果有此必要,是的,帝皇会再进一步,甚至成为人类种族的神灵也在所不惜。早在乌兰诺战役期间,他就早早有此预感。
  
  奥瑞利安将手搭在他另一只空闲的手上。
  
  “还记得你的临战誓言吗?我知道……你立誓时,我并不在近旁。我若在了,我绝不会让你被宿敌刃所伤及。但是,在神皇座下,我见到了你的过往。荷鲁斯·卢佩卡尔,你还记得吗?”
  
  荷鲁斯轻叹一声。“为背弃帝皇光辉者挥刃死斗,为不若吾等强大者举剑坚守……”
  
  奥瑞利安笑了,他的笑容比大远征时期更加天真纯粹。
  
  “我很高兴,我的兄弟,我知道你是信守诺言的人,你不会背誓。这就是为什么伊斯塔万三号在等待着我们,荷鲁斯——你的四王议会已经在港口等待你了。阿巴顿、托加顿、洛肯、阿西曼德。他们都是优秀的指挥官。”
  
  “洛肯?加维尔·洛肯?赛扬努斯呢?”
  
  “记为失踪,”奥瑞利安不忍地说。“第十五军团带走了他……他是拜访普洛斯佩罗的使者,之后再没能返回影月苍狼舰队。”
  
  荷鲁斯从奥瑞利安手下抽出手掌,捂住自己的面颊,无声嘶吼。
  
  ——
  
  “最后一艘殖民船已经撤离,丹提欧克。”阿蒙说,目送着指挥台上方投影中,远处的那一颗明亮的小点从巢都航空港口升起,迅速消失在宇宙深处。
  
  “令人想起黎明星。”三叉戟丹提欧克回答,“阿扎克·阿里曼还在英特雷克斯吗?”
  
  “我们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抉择和道路,三叉戟。”阿蒙回答,对阿里曼目前执着的内容避而不谈。    丹提欧克见此没有追问,他对黑鸦的首席有一定的了解,阿里曼值得信任。
  
  此时铁血号的战略室中指挥官人数不多,除了他们两人之外,还有吞世者、帝国之拳的各一个连长,以及第三军团的领主指挥官;后三人都沉浸在通讯频道中,与各自的原体进行实时沟通。
  
  他们的原体们纷纷前往战场前线,考察战术布置和火力阵地的状况。其中帝皇之子和吞世者分布于伊斯塔万三号巢都之中,帝国之拳、钢铁勇士和人数稀少的千子在太空中等待海战。
  
  伊斯塔万三号巢都初建于黑暗科技时代,大远征时期,最早来到这里的是科拉克斯的暗鸦守卫,之后第十九军团将星系转手交给第十五军团,第十五军团又把任务托付给了第四军团。
  
  这就是为何钢铁勇士掌控着整个巢都的防御要塞和轨道系统,甚至当地的总督曾经都是奥林匹亚人——考虑到帝国内政部分配的上一任总督早早有了反抗帝国的苗头。
  
  在主将进行军事安排的同时,他们这些副手在这段临时的空闲时间内,负责了转移伊斯塔万三号巢都本地居民的任务。
  
  伴随着运输战备物资的运输舰,大量帝国民用殖民船同时被调用至此,这些人口将分散在奥林匹亚星团各地,但以他们紧凑的规划而言,不可能做到每一个平民都对自己被分配的地点心满意足。
  
  他们不得不不约而同地无视了一部分诉求,而一些小型的冲突已经在此地的首都圣歌城提前展开。
  
  所有军团的高级将领,乃至所有军团成员都知道,这是佩图拉博提供给他们的一次缓冲机会。在日后的进攻战争中,他们不会每一次都有机会进行平民的撤离行动,甚至在许多时候,战争难以避免地将从军事区域蔓延至民用工作与生活用地。这些都是以后需要面对的。据说帝国之拳的圣堂武士已经为此集体立下内部誓言。
  
  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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