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章 帝皇的儿女 (第2/2页)
“影子看着上主,竟一时说不出话了。他定是怀着许多的迟疑,像走进没闭上的坟墓似的找到了上主面前,可并不知道自己一上来就领了上主的指引,正如上主在几十个千年前迎接了他的指引。
“你要到我的过去和未来去,亲自替我做许多指令,去惩罚人类的敌人,报复伤及了我的儿女的那许多恶人,他们像恶性的鸟一样欺诈我们,要阻碍我们度过这片困苦的海。我请你知晓:你既然到了这儿,我固然定是做了许多努力,却仍然落进了强迫与不幸的囚笼里。那么,就请你代我登上叛徒的城墙,去毁坏那一切阻挠我们的事物了。
“影子默默地迟疑着,他的心果真受过他所见的满目疮痍的动摇了,他怀着不舍的意图回到了上主面前,并不是为了将已死的人彻底埋葬的。他仍动摇着,不欲见到那许多牺牲,而上主并不因他的犹疑去疏远他,他已晓得他们都有走到决绝不退的一日,只是上主已过了那日子,而他的儿子刚从结苦果的树下来。
“上主这样说:你要看,人类的敌人已经兴起了,而我们从不是束手无策的。我们的计划是一面盾,从未有刀能层层地全部穿过。可你不要再徘徊,因为这面盾还要你去举起。怎么,你若要痛哭,那便哭罢!可你的使命已是被你选定的。
“你站在了交叉路口上,前方的许多道路是各有得失的,而我却只会选我如今踏着的直道,且我对你下令:你必选我的道路。你定会明白你的选择为何是我做的,那时你也要懂得我的选择就是你做的。
“你的敌人若是我所建的国度,那你以后会晓得我已准许你去摧毁它。然而我仍要再说:我已择了人去为我做宣告,我还要择你去为我作长矛。至于其他种种,我恐怕已不得将愤怒亲自注在大地上,你也不要来告诉我,揭晓我择了谁去做了什么——那恐怕反倒要弄巧成拙了。我必要亲自去燃烧我的前途的。
“影子接受着上主的教训,他可能是等待着一些和顺的抚触吗?然而他自己也清楚的,他走到了这儿,能让他继续往前去的已绝不再是什么安抚了,一个人若将要决定用烈火去焚烧许多的世界,将欢声与飞鸟变成惊慌与灰尘,让遗骸作为地面上的肥料,那么能支撑他的东西就注定与安慰无关了。故而,他期待的的确是命令,就好像这能让他的心好一些,不受消灭与蹂躏的疼痛。
“影子向上主躬身,他的心神仍然没有定下来,这就像葡萄藤不会刚种下就结果一样,上主知晓他并非不思不想的人,便由着他用自己的智慧来解自己的惶惑。于是,上主告知他:你去吧,我的武器啊。付出,而后收获。羊群就这样从命运里索求酬劳。
“影子便默默地远去了,他的存在摇荡着,却没有即刻地不见。
“人的道路是由人的,踏上道路的人亲自择他自己的步伐。我已听见你的声音,我将要向前去了。可犹有一件事,吾主,我仍有一样事情要请求你,因今日就是你落笔写遗信的时候了。
“上主并不惊奇:我虽已尽了我的力量,然因为我注定要失去言语,故而我确实要留下一套指引你们心的书信。康斯坦丁·瓦尔多可当保藏看守之责。你要看着我书写我的遗书,并封存它吗?
“影子已从上主的面前消退了,上主取来刻刀,逐字地在无魂者的皮肤上落下精巧的刀痕。没有谁用的文字相似他,没有谁的形貌和身姿相似他,没有谁的沉默相似他。
“他不提及自己心中的所思,不多说自己真正的想法。他的信不是给子嗣的,而是给帝国的。他留下半个计划,并希望着另半个计划永不被启用。他知晓他自己建设的帷幔已毁坏了,他的孩子已注定全部离去了,可他仍要张设最后的一处音讯。那便是信纸上深红的封蜡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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巴图萨·纳瑞克要离开这颗星球的时候,阿廖娜和她的几个姊妹追出来,她们伸着自己像白桦木一样坚韧的手,一一与纳瑞克固执地相握,很不愿意放开。
“我在这儿的‘故事书’已经讲完了,你就算再想听,我也要去下一个地方了。”
“去下一个地方讲这些故事吗,教士?”
“可能吧,再有就是与怀言者的圣言录较劲了。”纳瑞克说,低头看着他眼前的几个姊妹。她们是带着各自的行囊来的,打了一个小包裹,那布袋在她们的肩膀上拍打着。“我只是个宣讲者。”
“嘿,我看你是个战士,你这样大的块头,这么多硬邦邦的肌肉,你总不能只是个教士的。”阿廖娜说,她的脸庞在寒风里,连一丝嫩红的色泽都没有泛出来,好像一把活生生站立在这儿的铁锹子。
“我不管你怎么就一门心思扑在讲经上了,可我看你一定是晓得战斗的法子,也一定有些比到处讲故事更不得了的念头……奇怪得很,我一听见你开口,从巴别塔的那个故事开始,我就明白了,我是非要告诉你这件事不可的……”
“你说吧,阿廖娜。”纳瑞克回答,他已经有了些预感。在这颗星球上长大的人,似乎生而就带着人类天性里一项很不得了的东西,那是一种能经受寒风,也能经受比寒风更甚的许多事的意念,而她们去面对这些障碍的时候,她们脸上一定还是爽朗地笑着的。
“我们是不能留在这儿的,我已经知道了那许多事,这片铁一样的土地就留不下我们了……嗳,你日后一定是要遇上战斗的,可你们就这几个人,怎么能足够?带上我们,我们很乐意为你所说的皇帝去战斗,去杀敌——别介意我们不是星际战士吧!我告诉你,就算是一般的卫队,都不一定有我们能干架。”
阿廖娜说,天生的白发已经剪得齐耳短,衬得她的眼睛更执拗地闪烁着,“你既然是教士了,我们就做修女。怎么能没有修女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