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 动向 (第2/2页)
他对银匠唯一的记忆,就是他从黑王手中救了一次他所敬爱的佩图拉博,如今他又不远万里地赶来泰拉——做什么呢?影牢的动乱与他有关?马格努斯又在何处追赶着银匠,以至于他不得不离开泰拉?
无人能够为他解答。
——
康斯坦丁·瓦尔多踏过地上冷寂的金属残骸,一些弹壳在他的金靴下滚动,大量战争机械在此沦为漆黑的废铁。
即使度过了漫漫的时光长河,曾经将此地毁灭的战争阴影仍旧存在于此,连同所有破碎的山石、巨大机甲锈蚀的外壳与炮口,和废弃的采矿工具一起,整个世界在冰冷的灰烬中沉寂。
他观察四周,而后向帝皇曾向他指引的方向前去。一个山洞,这就是他奉命前往的地方,并且他将在接下来的数年内守候此地,直到一个需要等候之人到来。他从未询问帝皇为何令他守护一颗早已毁灭无数年的星球。
他以为在行星地表寻找一个不显眼的山洞,将耗费他数天乃至数月的时间,但一周之内,瓦尔多低下头,注视着骸骨遍布的宽阔洞口,知道他抵达了这命运般的终点。
他在这里辨认出骑士与泰坦的碎片,所有的一切都过早地支离破碎,人类永远热衷于毁灭,而重建与否是一个未知数。
瓦尔多知道,曾经发生在此地的战争是帝皇远在统一战争之前一手主导的。
他点亮一盏荧光灯,迈入洞口,洞穴内部的通道十分漫长,他的脚步声在墙壁上回响着,这令他停步。这些回响的构成并不完全符合现实宇宙的物理环境,或者说,这里存在的不只是他一人的脚步声。
瓦尔多抬起头,感受着周围陌生的一切,那些在内部半封闭环境下仍然潮湿的腐朽骸骨,变色的植物残渣和垂落的钟乳石。
他仿佛能够听见那些遥远的低语,旅行者们长袍的摩擦和小声的抱怨,以及那些悄然穿过了他的虚构幻影。过去的回响在这里重演着发生过的记忆,但他无法看清。
除了帝皇。
康斯坦丁·瓦尔多总能认出帝皇。他来过这里,那是无尽的时光未始的旧日,那时的帝皇还与常人一般高大,他应当有几个同伴,因为不止一个灵魂的虚影在通道中穿行。
那时应当是旧夜的黄昏,人类跌入漫长劫难的最后一段时期。帝皇前来此地,做了两件事:探明这个山洞,以及毁灭外面的整个世界。
瓦尔多不会也无暇探求帝皇的过去,他将在此地完成他的守望,直到那个未知转折的到来。
但在那之前,也许他要解决一个最为邻近的威胁。
康斯坦丁·瓦尔多转过身,直面出现在他身后的来客。那个人对他的出现露出一分惊讶,但那种惊讶转瞬即逝,很快变为意料之内的厌恶。
“他派你来摩洛?”那个人问,以人类的标准而言,她是个高大的女性,全身裹在藏蓝的纱段里,只露出一双浅蓝的眼睛。
她的身形让瓦尔多确认,她就是那些模糊的旅者幻影中的一个。
“你又是一个怎样的造物?”女人继续追问。
高大的女性、蓝眼、灵能者、迫不及待地质问与帝皇相关的话题:这个人就是帝皇向他描述的对象。
瓦尔多觉得他可以确认,他接下来将完成一项任务,即转达帝皇的旨意。
“我在此向你转述帝皇的话,”瓦尔多盯着她,开口,“你对十一号做了什么,尔达?”
这句话像是一对火石,刹那擦亮了尔达洋溢怒火的眼睛。
三重的化身从尔达身上分裂而出,向着禁军统领一拥而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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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记得那个小游戏。那时候他还蹲在家中的门廊边,等着那些小小的生灵从烈日炙烤的沙地里窜出来,跃到他身旁。于是他抓住它们,抓住那些被称为蝎子的愚蠢生物,而后将它们张牙舞爪但足够脆弱的节肢一段段地拔下来,让它们被烈日晒成干瘪的壳。
偶尔他会因为这种危险的娱乐而受伤,科尔基斯的蝎毒能够让他在床铺上口吐白沫两个到四个科尔基斯日,但每每恢复清醒,他都会回到自己的危险游戏中。对于一个普通的科尔基斯儿童来说,这是证明他凌驾在危险之上的最简单方法。
他没有绫罗绸缎和叮当作响的金银珠宝,即使他对它们抱有如此之深的渴望,但他缺少一个向上攀爬的机会,一个好的出身。但他也很难提起兴趣去教会学习经文,即使那看起来是科尔基斯的平民最好的出路。
很快,他就为此感到庆幸,假如这就是命运的青睐。
洛嘉·奥瑞利安,黄金之人,唤雨者,带着他圣战的军队席卷了整个科尔基斯。旧教会的信徒几乎全部与经文一同被烧死,而昔日的富有者一个接着一个地被绞死,他们的不义之财被归于新的教会——敛财的又一个借口罢了。
而他,他主动搜罗那些昔日凌驾在他头顶的人,将他们一个一个地交给奥瑞利安,借此换来一切他自己想要的东西,比如资产,比如名声,甚至他艳羡过的名字——真正可惜的是,他想要杀死的名字主人在死于奥瑞利安的火刑架之前就销声匿迹。
他还用了心思去背诵全新的经文,以便在和洛嘉的下属沟通时换来更多的喜爱,以及随之而来的报酬。他越是一本正经地念着那些经书来强调他并无所求,他获得的酬劳就越丰厚。
他预感到动荡时局里的罕见机遇,并迅速抓住了它。那些经文对他而言几乎只需一遍就能印在大脑之中,而完成那些教义问答对他而言如此简单,就像有另一个声音在他头脑里做出提示。
当一名奥瑞利安的牧师询问他是否有兴趣加入他们之中时,他没有一丝推拒,做出一副感激流泪的模样,当即跪地,赞颂那经文中的神。而他也确实如有神助,在队伍里节节高升,直到奥瑞利安本人看见了他。
那时的怀言者还没有两个教团,许多不同的小派系互相进行着教义的辩论,彼此之间互不服气。礼拜结束后,洛嘉总会随缘地挑几个连长出来,与他们沟通对怀言者未来核心要义的看法。
“我对待异教徒残忍吗?”洛嘉问,看来基因原体并非对他周围的流言一无所知,“慈爱应在祂之中,可慈爱该归于不在祂之中的人吗?”
福灵心至一般,他知道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机遇:因为忽然间他如此清楚地知道,原体想要听的究竟是什么。
“我不这么想,原体,”他说,“我们要等待异教徒从它们躲藏的阴影中窜出来,抓住它们,抓住那些无视真神的愚蠢生物,而后将它们张牙舞爪但足够脆弱的亵渎肢体斩断,让它们在唯一的烈日之下熊熊燃烧。”就像对待蝎子。
洛嘉·奥瑞利安笑了,而他知道自己赌对了。
这是原体从他的连长们之中听见的唯一一句合他心意的话语,毕竟其他人都对帝皇的大善心怀真正的信仰。
“说得好,艾瑞巴斯。”洛嘉微笑着,轻柔地拍了拍他的头,“说得好。”
但他还剩下一个几乎称得上亘古长存的敌人:另一个教团长,那至今未受厌弃的但以理。
他们向来彼此敌视,而艾瑞巴斯总是怀疑着对方是否知道些什么……
艾瑞巴斯猛然睁开眼睛,绿皮的吼声在他周围震撼着大地。他不动声色地开枪,同时质问他心中的声音:你为何让我回望这一切?
你知道如何抓住机遇。那个声音说,这也将是你唯一的机遇。
哦?
艾瑞巴斯要回来了。声音说。他乘着船赶来乌兰诺,传递洛嘉·奥瑞利安的话语。你觉得他将要说什么?你觉得知道你是谁吗?
他是谁?艾瑞巴斯急切地问。
呵……你已经有了答案。
(本章完)